散佚の欠片 Vol.1
永不消逝的电波

鳳梨子·2008-08-18·21,070 次阅读
这颗星球上的夏夜一直都是如此地难熬,只要缺少了空调,很少有人能够在四五十度的环境中睡着觉,更别提在这样的人间地狱中熬夜工作了。不过,现在我却得面对这样困苦的环境,并且还不能放下手头上的艰巨工作。密闭卧室中的温度正随着供电的突然切断而骤然升高,当我吸尽最后一丝冷气后,豆大的汗珠开始如失速的飞机一样,被不容抗拒的地心引力拖向死亡。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那些还挂在下颚上的汗珠一样正站在死亡的边缘呢?床下的微型发现机紧张地工作着,虽然它的功率足以承担起驱动空调的重任,不过,现在他必须全功率地为我的工作服务而不是空调。窗帘上,斑驳的红蓝灯光不停地移动着,只消一瞥眼我就能判断出到底有几辆警车停在楼下,或许到窗户边我还能看到几辆“豹式”装甲车和一卡车的装甲掷弹兵。不过我并没有那种闲工夫,不管到底来的是旧同盟的警察——银河帝国没有解散的那些“良民”警察,还是帝国新派驻的武装步兵,我都必须在他们踢开门,一枪打爆我的头颅之前,把由一千多位平民和五十几名同志的鲜血所凝结而成的珍贵影像通过卧室中隐藏的微型超光速信息传送机传回海尼森。在海尼森的组织总部里,同志们会将我传回去的影像通过那架我们好不容易从政府那里盗来的大功率超光速信息传送机传遍全宇宙。届时,所有的人都将会亲眼见到如我现在所见到的残忍一幕。
隐约地,我已经能听见楼下的敲门声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破门而入。我的时间越来越少,我的生命就像一支屹立风中的蜡烛,随时都会熄灭。不过在我的双眼被黑暗完全吞没以前,我还有希望。只要先出动的不是那些如豺狼一般的装甲掷弹兵,我就还有充足的时间。那些愚蠢、懦弱的警察并不会马上冲上三楼,鱼贯而入我所在的卧室。他们总是小心翼翼地,搜遍一楼,随后是二楼,最后才会把他们的矛头指向这里。在那发生以前,我就会把我的工作完全做完。
完全浸没在黑暗中的欧式大洋房的确骗过了那些愚笨的无耻之徒,当我看着讯息不断地被传送的时候,厨房中丁丁当当的响声告诉了我那些入侵者的具体方位。不知他们是故意把声音弄的很响,还是由于那些木鱼脑袋太过愚钝,总之那种程度的噪音足以把四周围的居民都吵醒。但是,没有出乎我的意料是,那些邻居都选择了沉默。即使在这间密闭的房间中我什么也看不到,不过我仅凭想象,我就能猜出外面所有的状况。没有一户人家会打开他们家的灯,更不用提会走出家门看看究竟。在这种年代,他们知道,要想活的好好的,就不要管任何的闲事。纵使残忍的事情就发生在他们面前,他们都得永远谨记这样一句座右铭——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这样的事也许马上就会改变。当这卷影像在全宇宙传播开的时候,我相信一部分人肯定会改变他们的想法,甚至于他们还会拿起武器,对抗残暴的银河帝国。我必须使这样的转变发生,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用尽我全部的生命力把这卷影像传回海尼森。无论如何……
剩余的时间宛如沙漏上方即将漏尽的沙子,木质楼梯所发出的烦躁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在催促着我。电脑屏幕上的进度条依然缓慢地前行着,不过再过一会儿它就会走到尽头,而我的生命亦然。
“蜥蜴,蜥蜴,准备破门。”虽然隔着一扇门,而且那些人也尽量把自己的声音压低,不过我依然能够听出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
“轰”的一声,脆弱的门终于屈服在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之下。五、六个全副武装的帝国领土治安特警一股脑地冲进了狭小的卧室。
“把你的手举到头上,我们是帝国领土治安警察,你已经被捕。如果还指望反抗的话,我们将会使用武力!”
我并没有理会这些耸人听闻的警告,我依然在做着我所有应该做的,看着屏幕直到传送完毕。现在,我并不害怕他们所说的武力,自从我的父母在故乡爱尔•法西尔因为被错误地指控为三月兔解放阵线的成员而遭到追捕,随即被赶到的装甲掷弹兵枪杀后,我就不再惧怕死亡了。虽然,我只活了我人生的六分之一,但是我并不后悔我的所作所为。今天,我必须把手上的这卷影像传回去,即使这将以我十八岁的生命作为代价。
“再重复一遍,把你的手放到头上,否则,我们将会开枪。”
进度条一点一点地接近了终点,就像即将燃尽的蜡烛,一切的一切都将在几秒钟后彻底完结。
“最后重复一遍,……”
他们并没有给我站起来的时间。当我拿起放在电脑边的枪,准备做最后一搏的时候,六条光束准确无误地从身后射来,并且轻而易举地穿越了我的身体,汹涌的鲜血就像微型喷泉一样,从六个不大的孔洞中迸涌而出。
在我丧失意识前的那一刻,我仍紧盯着染满我口中喷出的献血的电脑屏幕。
“资讯传送完毕,按任何键继续。”
渐渐失去力量的身体不听使唤地向前倾倒,耷拉的脑袋猛地一下撞击在了血腥的键盘上。当我的灵魂飘离出身体飞上天际之前,我能够清楚地看到我的卧室中正在发生的所有事情。那五、六个枪杀我的警察正张大着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尸体。不对,准确地说应该是那块染满献血的屏幕。屏幕上正在不断地回放着骇人的景象。
影像中,银河帝国的统治者,罗严克拉姆王朝的第二代皇帝,正在枪杀手无寸铁的旧自由行星同盟市民。
今天我起得特别早,一般星期天我都会睡到十点才起床,不过今天不知为什么,七点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吻别睡梦中的妻子后,我本能地来到客厅中,做我每天早晨都会做的惯性运动,打开立体电视机。很幸运地,今天再也看不到那可怕的一幕了,要知道有好几天,我都是陪在七岁的儿子的身边睡着的。
前几天,立体电视上天天都在不断地回放着那一幕可怕的大屠杀。乳白的脑浆和鲜红的血液点缀了每一个人的视觉映像,并且使海尼森上各大超市的各类奶制品和番茄酱大量积压。现在,几乎每一个海尼森人都能把整个事件的全过程倒背如流,当然我也不例外。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当皇帝在视察行星爱尔•法西尔的时候,由一万名平民组成游行队伍在一条主要干道上拦截住了皇帝的车队。他们集体以“非暴力不合作”的静坐示威形式抗议日前由皇帝亚历山大•齐格飞•冯•罗严克拉姆所亲自做出的一整系列增税法案。面对手无寸铁的平民,皇帝的车队不得已停了下了。就在守卫车队的禁卫军不知所措的时候,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皇帝愤怒地走出了地上车,并问急忙走上前来的一名保安卫兵要了一支实弹枪,随后走到人群前。为首那位坐在最前面的游行策划者(从行动上看可能是,但海尼森国立电视台并没有就此详细报道过)在看见皇帝走上前之后,匆忙站起来,从上衣口袋中拿出早已起草好的联名书,准备面呈皇帝。谁知就在他低下头,伸出双手呈上联名书的一刹那,枪声响了。皇帝并没有给那个“贱人”多少申诉的时间,他走上前对准为首的那个人的脑袋就是一枪,因为是具爆破力的实弹,鲜血和脑浆一下子迸得到处都是。由于事先准备的微型摄像机就位于静坐人群的第三排,从镜头中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皇帝脸上泛起的阴笑。惨剧发生后,人们并没有退缩,他们依然坚定地坐在地上,不过此时许多人再也没有了开始时的镇定和勇气。看着没有退却而仍然在静坐的人,皇帝愈发愤怒起来,于是一场更大的惨剧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前排的平民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皇帝在枪杀了几十个人之后,后排的队伍终于出现了不稳固的现象。害怕死亡、意志不坚定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向四周散去。没有几分钟,人群便开始溃散了,为了避免被杀,人民四散逃窜,许多人死在了拥挤的人流的践踏之中。不过狠心的皇帝并没有要放过幸存者的意思,禁卫军得到皇帝的直接命令后,向毫无武装的平民吹响了大屠杀的号角。
一时间,尸堆成山,血流满地,在能量暴风中的人就像稻草一样被无情地刮倒。没有多少当事人能够清楚地回忆起当时所发生的一切(当然那些人也许现在被关在帝国的集中营里),但是,那台没有被帝国军发现的微型摄像机却明白且无误地记录下了那里所发生的一切,并在在丢下一千多具平民的尸体和牺牲了三月兔解放阵线的五十多名战士后,那天的影像纪录被公之于众。
不过,即使这样惨剧的确令人义愤填膺,但是,这与我无关。我现在并不住在帝国统治的地区,纵然就是住在那里,我也不会去多管那档子闲事,那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更何况,现在帝国舰队就停在海尼森的低空轨道上,他们的新领土总督菲利克斯元帅正在和巴拉特自治政府紧急磋商中。在这种局势紧张、一触即发的时刻,最好还是学得的乖一点。如果以后帝国武力接收巴拉特星系的时候,还好少一些麻烦,毕竟我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可不能和那些成天嚷嚷着民主、自由和人权的青年学生混在一起到处进行无谓的游行。
“爸爸,爸爸,你答应我今天带我去杨威利公园玩的,为什么还在看电视?为什么耍赖?”
七岁的儿子嘟着嘴站在我和立体电视机的中间,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我,要我履行在一个迷迷糊糊的早晨对他许下的诺言。
“小白,不要胡闹,爸爸一定会带你去的,你先让开,看完早新闻就带你去。”
儿子和我一样,星期天从不这么早起床。想必是听到我起床,以为我会带他去杨威利公园才这么勤快的吧!
“爸爸耍赖,爸爸耍赖,我要去告诉妈妈!!!”
眼看着不依不饶的儿子眼泪都在眼眶中滚了,我也只能妥协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对我的杀伤力是极其强大的,甚至远远强过立体电视前几天的那种视觉刺激。
于是,我只得在匆匆地清理个人卫生后,带着刚才还又哭又闹,现在却兴高采烈的儿子踏上了清晨的街道,朝杨威利公园走去。
不过,虽然今天天气极其清爽,但却不是一个来杨威利公园很好的日子。当我们来到公园的时候,公园中最大的草坪上早已经站满了各式各样的人,他们到这里只为一个目的,而这个目的已经在他们树立在集会现场的几条横幅上很好地反映出来了。“声讨皇帝的残暴行为”、“去死吧!狗皇帝”、“为死难者报仇,为人权宣战”,飘扬在晨风中的横幅极有可能已经被低空轨道上的帝国舰队看个清清透透,甚至于他们可能记录下与会者的每一个面孔,以便于未来把他们都送到位于地球的集中营去。今天的确不是一个来这里的好日子。
“小白,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太多叔叔在玩了,我们回家玩立体象棋去。”
“不要,我就要玩,爸爸你答应我的,你要反悔吗?”
“不是,不过,你看…………”没等我说完,儿子就粗暴地打断了我。
“爸爸,你看那里儿童乐园里没有多少人,我就玩一会儿,就一会儿。”
还没等我开口,儿子已经挣脱开了我的手,一撒腿跑向了不远处的儿童乐园。这孩子也真是的,被他妈贯坏了。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一直忙于工作,好久都没有一家人聚在一起出去好好玩玩了。反正就一会儿,算了,今天就算被拍下来,之后会向他们好好解释的,当然还要加上几个红包。于是,我就不加迟疑地向儿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正走到半路上,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嗡嗡声响彻天际,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声音逐渐增大。我本能地抬起头,但是我所看到的却使我一下子呆住了,有几十秒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笼罩了我的心头。
儿子、儿子、儿子…………这种撕心裂肺的呼喊持续地折磨着我脆弱的心,我不断地加快速度,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冲刺着,但即使如此都还是没有赶上高爆炸弹的下坠速度。当我失去知觉的那一刻,我依然在加快我的跑步速度,而嘴中仍然在尖声喊着:
“小白…………”
我还算很幸运,只是擦破了一点皮,但是那些集会的人却没有那么幸运了。当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只缺少三根手指的血手掌,那把我吓了一大跳,无论在立体电视中我看过多少血腥的场面,一旦到了真实中,我依然很想吐。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当我的大脑稍稍清醒了一点后,我第一下的反应就是找儿子。于是,当我能够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后,我就毫不顾及仍在流血的手臂,似箭地冲向了儿童乐园。
但一切都晚了,瓦砾代替了那些给过我童年快乐的游乐工具,屹立在儿子的残骸上。残骸,我不知道是不是如我形容的那样,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些残肢和碎片。我不知道哪些肢体是我儿子的,哪些肢体是别人孩子的,我只知道,今天在公园中的孩子很少,很少……。就像五雷轰顶般的感觉,一下子失去孩子的感觉绝非言语可以形容的,不过一丝希望之光却没有使我瞬时崩溃。他没死,他就埋在瓦砾下面,我箭步冲上瓦砾堆,不顾疼痛地挖了起来,但是,最终,一样物品彻底使我跌入了悲痛的深渊。那是一双染满献血的运动鞋,是我在六一节上买给儿子的,上面还印有他最崇拜的人——杨威利的卡通头像。此时,原本晴空万里的蓝天泛起了朵朵黑云,在几声闷雷后下起了滂沱大雨!今天不应该出来的,因为早上的天气预报说今天局部地区有大雨,而我却忘记了。我的眼泪合着雨水被地心引力拉向地面。
那天,当我回到家后,我才惊奇地发现,公园的一切并不是孤立的,那一天我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儿子,妻子,房子,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天被摧毁了。A man with nothing to lose,我想那是我当时最好的写照。再后来,帝国军来了,巴拉特自治政府在那一天彻底倒台了,菲利克斯元帅和凶残的装甲掷弹兵取代了民主政府,并且残酷地镇压了所有的示威活动。三月兔解放阵线是菲利克斯最重点照顾的对象之一,他们的活动逐渐由公开转向地下,由大组织化整为零。而我在得知宣布轰炸行星海尼森面积达80%的“震撼与威慑”行动就是皇帝特许、菲利克斯元帅一手操办的后,加入了三月兔解放阵线。那天,海尼森超过1亿人死在了轰炸中,其中包括我的儿子和妻子,我的一切。A man with nothing to lose,那就是我。
这是一个寂静的夜,静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夜晚。在昏暗灯光下的冷清街道上,一个人影也看不见。萧索的夜空使得整个世界就好像失去了灵魂般死寂。原本喧嚣的酒吧现在就只剩下那些为酒精而活着的常客,而且他们中的大部分已经因为酒精的作用而失去了知觉,还清醒的人则仍然捧着酒瓶,不顾一切地想离开这个世界。
面对这一切,站在吧台后充当酒保的酒吧老板只是不住地叹气,以表示他的无可奈何。其实他又何尝不想同他们一样去逃避,去一醉方休呢?可是他不能,现在诺大的酒吧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工作,原来的那些伙计,不是因为害怕战乱而逃到别的星球去了,就是老板主动辞退了。不过,即使如此,他也还应付得过来,因为相对于员工的大幅减少,客流有着更大幅度的下降。现在,一天就那么几个常客,而且一喝就是一整天,所以只要一个人去服侍这些酒鬼就已经绰绰有余了。
眼下海尼森的状况的确很不好,战争已经使整个经济系统发生了大崩溃,失业者和寡妇满大街都是,谁还会有闲钱和时间来这里消遣呢?虽说这间酒吧依然顽强地开着,但是我知道,它离歇业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芙蕾,看来今天是没顾客上门了。”吧台后的老板一边擦着杯子,一边叹着气说着,这已经是他第137次对我说同一句话了。
“你是说我呢,还是你的破酒吧呢?”是啊,看来今天是不会有阔绰的客人来了。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吧!如果再没有客人上门的话,老板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破,这间酒吧可是全海尼森上最好的一间了。没顾客上门的是你,不是我。”老板半带苦笑地说着。
“也许吧!也许他会来。”我已经不接生意了,我还会坐在这里只是因为我和他有一个约定。
“哪个他,戴维还是杰克逊?别指望那些帝国士兵了,现在可是战争状态,他们早去当菲利克斯元帅的炮灰了,哪里还会有命回来。”
“你又猜错了,不是他们,是另外一个人,而且也不是帝国人。”我微笑着回应道。
“看来你的客源还真广啊!我可就没那么幸运了。”说完,老板便裂开嘴笑了起来。他总是开这种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
“老伯,不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我嘟着嘴回敬道:“愿赌服输,你猜错了,我就要免费点一首歌。”
“知道了,小小姐,想听什么?”
“Eagles,《Love Will Keep Us Alive》。”
“哦,很老的歌了,大约是两千多年前的歌了吧!不过正好我这里有,马上就好。”
我当然知道这里有这首老歌,因为那天我和他相遇的时候,整个酒吧里回荡着的就是这首歌的美妙旋律。
“他会来的,我们之间有约定的,他一定会来的。”熟悉的音乐再度响起,借着刚才灌下的一杯劣质威士忌,我陷入了深邃的回忆之中。
那是一个半月前的事了。那时,战争还没有爆发,整个海尼森就像往常一样热闹非凡。驻扎在这里的帝国士兵不是到处旅游就是整天泡在酒吧中,而我就是做这帮士兵的生意的。为了招揽生意,我天天坐在这个距兵营很近的叫三月兔的酒吧中,一有士兵找上我,我就会领着他们到一条街外的一间叫加州旅店的宾馆中。他们一般出手很阔绰,所以那段时间我的生活可谓奢华无比,穿的都是一般女孩子穿不起的从奥丁直接空运来的名牌服装,吃的都是海尼森没有的费沙海鲜。这样的奢华生活一直持续到某一天他的出现……
那天,我就和往常一样坐在酒吧中一边喝着地球产的红茶,一边等着那些阔绰的顾客。但是这天很怪,当我喝完二分之一的红茶后,出现在我面前的并不是穿着军服的帝国士兵,而是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略显笨拙的傻小子,他手中还拿着一朵俗气的红玫瑰。
“小姐,能不能……能不能请你赏脸,陪我……陪我共进一顿晚餐。”他说完就颤抖着把红玫瑰塞到我手上。从他的动作中,我能感觉到他的紧张。还真是一个傻小子啊!我当时是这么想的,他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个没用的文弱书生形象。相对于那些强壮的帝国士兵,他简直不堪一击。那时,我真希望有一个帝国士兵能够一脚把这个傻小子踹开,随后领着我去不远处的那家加州旅店……可是,等了一分钟,我眼中都还只有这个紧张得额头上全是汗水的傻小子。于是我不耐烦地说道: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他只是不住地摇头。于是,我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道:
“那你为什么会找上我,”看到他迷惑的表情,于是我就改变了问题:“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找我陪你吃晚饭呢?”
“因为……因为……我喜……喜欢你!”看得出他是鼓足勇气才说出这句话的,但是这却使我一下子没了方向,有好几分钟我的头脑都是一片空白。“我喜欢你”这几个字虽然很多人都我说过不止一次,但却从没有如此诚恳过。当时我真的无言以对,我不知道我值不值得一个人用真心来喜欢我。
“跟我来。”在沉默了很久后,我终于想到了一个让他死心的办法,我要让他看到现实,看到真正的我。
于是,我拉着他来到了加州旅店,并把他带到了那间我租下的房间。
“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去洗澡。”
十分钟后,当我再次出现在了他面前,我已经不再是酒吧中那个穿戴华丽的冷艳少女,而是一个一丝不挂的肮脏女人。
“好了快脱吧!我没有很多时间。”每一个知道我真面目的海尼森人都会对我表现出不屑,因为在他们眼中我只不过是一个靠着帝国人的施舍而活着的贱人,十足的卖国贼。不过,我也并不在乎,生活逼得我必须如此,如果没有那些色迷迷的帝国人的话,也许我早就饿死街头了。
“好美。”他轻轻地摇摇头,直视着我的双眼说道。
一般,只要是男人,一看到这样的我马上就会如豺狼般扑上来。不过他却没有,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我,用一种执著、热情的眼神看着我,就好像我是一尊冰清玉洁的神像。一分钟后,他走了上来,为我披上了一层床单,随后对我说:
“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女神,现在应该有足够理由能够请你和我一起共进晚餐了吧!”
那时,我真不知道如何去拒绝他。我已经不记得我是如何走进浴室换上我最喜欢的那件晚礼服,也忘记了,我是如何离开这间那时令我感到无比羞耻的加州旅店的。当时,我唯一清楚地是,有一种东西深深地穿透了我的心灵,在我的记忆中划下一道不可磨灭的印记。
那顿晚餐虽说不是我吃过的最豪华的一顿,甚至连我平时吃的都比这顿奢侈。可是,我却敢肯定地说这顿晚餐是我这五年来最开心、最愉快的一次。他是一个很会说笑的人,有很多次都把我逗得上气不接下气。虽然以前的那些士兵中也有几个很会说笑,但是我从没像那天一样笑得那么开心,那么不会敷衍。
“晚饭后,我们去海恩山看夜景如何?”在晚餐即将结束的时候,他提出的这个建议。当然,我并没有拒绝,因为我并不想失去那种感觉——他对我说“你是我的女神”时的那种久违的幸福感觉。
在吃完甜品后,我们去了市郊的海恩山。山顶上的视野很好,能够俯瞰到整个城市。在繁星的点缀下,这个山顶可以说是海尼森上最好的约会地点了。当他搀着我的手,来到山顶的时候,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动深深地拽住了我,当时我真的有一种想和他远走高飞、白头偕老、永不分离的冲动。可是当我再度清晰地了解我自己是什么人的时候,我又使自己陷入了后悔和自责的深渊中。如果五年前,我没有选择现在这条路该有多好,如果没有五年前的那场灾难,说不定现在我就能抓住这份感动,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可是,一切都是不可挽回的,我只能用有限的时间去紧紧抓牢这一份稍纵即逝的幸福。
我们找了一个靠近山崖的石凳坐下后,便聊了起来。我们聊了很多,从天上的繁星一直到我们的过去都能成为我们的话题。聊天中,我发现他的命运其实和我很相似,他也是一个战争孤儿。五年前的那场“震撼与威慑”不但夺去了我父母的生命,也使他的家庭在一天内瓦解。之后孤身一人的他投奔了这个城市的亲戚,才算稳定了下来。现在,他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而且收入也不少。可是,我却没有他那么幸运,五年前的那场灾难使我们那个社区几乎整个毁掉了,从学校匆忙逃回来的我在看到这残忍的一幕后,根本就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我那时才只有13岁,我只能一边哭着,一边漫无目的地到处游荡。一天后,饥饿感逐渐使我忘记了悲伤,我凭着本能和那些失去家的人一起在瓦砾间寻找食物。后来,帝国军来了,他们开始把流浪街头的人集合起来,随后把他们运到远离海尼森的集中营中去。我不幸被他们抓住了,然而当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驱赶着我们走向狭小的运输船的时候,他们中的一个指挥官突然把我从人群中拉了出来,并问我,我是否还想好好地活下去。当时什么都不懂的我,只是一个劲地在点头。于是他便把我带回了军营,给我吃饭,供我洗澡,随后就对我做了那种事。在两年多的时间里,我即是他的仆人,又是他的泄欲工具,他一有不满就会骂我,打我,最后……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的部队调防香普尔星域,我得以在混乱中逃了出来。可是,诺大的海尼森并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千方百计地想找一份正当工作以摆脱那段痛苦的经历,但却没有一家工厂肯录取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野孩子。所以,我只能做起老本行,以身体的代价换取生存的权利。
我不知道,我当时是如何有勇气把我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的。但是,在他面前我却不想隐瞒什么。我要让他看到真实的我——一个肮脏的女人。
“现在,你知道了我所有的过去了,你还喜欢我吗?”因为解脱而稍微有些疲倦的我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おぼえていますか?”
“什么?”
“没什么,你光着身子真美,我真的好想再欣赏一次啊。”
我攥起拳头,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我知道他在开我玩笑,但是对于他这样的要求我却很开心。“会的,我和你约定,一定会有机会的。”
“约定吗?你也累了。睡一会儿吧!”
真的,当时我真的很累。当我把我所有的一切告诉他后,我就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松弛。随后,一种无力的疲倦感占据了我的神经,我毫不犹豫地投向了他的怀抱。
当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我的身上披着他的外衣,外衣的口袋中整齐地放着一笔足够我一星期都不工作的钱。
之后,我就没有接过任何生意,但是我仍然天天坐在那家酒吧中,因为我相信他还会来这里,一定会……
“我也该走了,这里是酒钱。”
“不再坐一会儿吗?今天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也许有一天当我身上的积蓄用完了之后,我又会去从事那种肮脏的工作。但至少在这之前,让我完成和他之间的约定。我从内心向自己都不相信的上帝祈祷着。
“有机会,我们还会见面吧?”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希望如此吧!”
在这个乱世中,聚聚散散是很平常的事,五年的经历已经使我对一切都感到麻木。然而,此时我的心中却抛不下一个人,真的真的好想再见他一面,完成和他之间的约定。
通往加州旅店的街道和往常一样,杂乱而毫无生气,不过却多了许多尸体。这几天,海尼森的反帝国组织到处进行着起义,街垒建得到处都是。每天都有成堆的尸体被丢在大街上,任由饥饿的野狗啃食。
这条大街上战斗显然已经结束,起义者的尸体并没有得到帝国军的任何处理,因为腐烂而发出的恶臭传遍整个街区。我只能捂着鼻子向前走。当我跨过最后一具尸体的时候,一副无框眼镜引起了我的注意,在不远处,一个立体照片显示器半开着。出于好奇,我打开了它。
“おぼえていますか?芙雷,我会一生保护你的,这是约定。”图片中一个小男孩正在给一个小女孩的手指上套上花做的戒指。
“约翰,你老是骗我,我不相信你的约定。”小女孩嘟着嘴不相信地摇着头。
“不会,这里有照片记录着呢?这是我们的约定。”
三维影像中,小男孩把手指向我坚定地说着。
凛冽的北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吹个不停,刺骨的寒意使人哆嗦不止。由于没有作为反射镜的天体卫星存在,亚克台翁上的黑夜总是寒冷无比,宛如死亡般的黑暗吞噬了一切,使人不由得在内心中打颤。不过,今晚的星空却异乎寻常地不平静。没有月亮的天空中,两个巨大人工光团正在彼此制造着炙热的能量激流。
“我保证一定是你们那一边赢,我赌1000帝国马克。”
“我可不这么认为。好吧,我赌1000巴拉特币,是我们那一边先撤退。”从我自愿加入巴拉特解放军后,就从没有看到过我们这边的舰队打过一场胜仗。但这也不是什么怪事,要知道大部分的舰只不是用货船改装的,就是那些早已退役报废的旧同盟驱逐舰。用这样的破碗破罐去和强大无比的帝国战舰作战,能赢才怪呢?
由于解放军的节节败退,许多起义的星球都已经向帝国军投降。现在就连解放军的中心基地——艾流塞拉星系都守不住了。地面战斗一天前就已经结束了,由于我方舰队的及时增援,总算暂时保住了阵地,大部分敌人都撤回到了宇宙(没有人想成为宇宙舰队的活靶子),而没有撤走的大都是伤兵和医护人员。
由于激烈的战斗,星系中的各个基地都不同程度地受到重创。相比较而言,亚克台翁上的基地损失最惨。除了作为第214号补给基地指挥官的我,基地几乎一个活人也没有了。
“看来一时之间还看不出胜负,俘虏,你的脚还可以吧?”其实没有谁是谁的俘虏,我们两个人几乎都属于失去战斗力的伤兵。
“我叫约翰,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只是被石头压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先不要管我,你的断臂找到了吗?”
“不要说笑了,可能早就炸成灰了,你那里还有……算了!”虽然他极力不显露出自己的痛苦,不过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于是我从自己的急救包中抽出一支吗啡抛给了它。
“谢谢!要听个故事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吗啡是军人最好的朋友,受伤的时候只要一支就可以暂时远离痛苦,甚至当我们对自己不再有奢望的时候,吗啡仍能为我们插上飞往天堂的翅膀。打了一针后,他的痛苦有些缓解,便开始了他的故事。
“从前,在一列只有几个旅客的空荡荡的列车上,有一位老妇人从上车后就一直不停大声说着‘Bon Voyaga!’。在她身边坐着一个退役的帝国军上校,他并没有抱怨,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双眼看着窗外美丽的景……”
就在说话间,一团明亮的火焰自天空的西边划向东方,并在我们视线所不及的地方炸开了花。没多久,由几千吨级的核子爆炸产生的气浪和冲击波就跨越了我们的头顶。幸好我们躲在绵延几公里的壕沟中,否则我们早已被气浪吹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由于震动,骨折的腿又开始疼痛了起来,不过在一支吗啡后,一切又恢复了原状。可是他却没有那么幸运,剧烈的震动使他的伤口又裂了开来,鲜血再一次源源不断地涌出断臂。
“我们刚才讲到哪里了?我记起来了,就在他们的左边……”痛苦的表情再次笼罩了那张满布沧桑的脸。
“你没事吧!要不要吗啡?”
“不用了,我们继续讲下去。在他们的左边,两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看到那位老妇人在说着奇怪的话,还说个不停,便‘咯咯’地笑了起来。就这样,老妇人每说一句‘Bon Voyaga!’,她们就笑一阵。于是,再也忍不住的退役上校站了起来,走到她们面前说道:‘小姐,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而笑得如此开心,我都要告诉你,请不要再笑了。那位夫人的三个儿子已经不能够活着回来看她了,而现在她丈夫也要去参军了,而我现在不得不把她送到精神病医院去。’一下子,整个车厢都安静了,静得使人毛骨悚然。”他因为疼痛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就这样,我来到了这里。”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原来他讲的都是他自己的故事。他是一位失去了三个儿子的父亲,而且他的妻子还因此而发疯。可是我又何尝不似如此,在那次的“震撼与威慑”中我失去了所有家人,还有一个……
“孩子,我的一个儿子和你长得真的很像,现在你知道为什么那天我没有一枪打死你了吧!因为你太像他了,当时我还以为他是被巴解(巴拉特解放军)俘虏后拉来充军的呢。”
是的,在那天,当整个基地几乎被夷为平地的时候,他冲到了阵地上,当时我的腿已经折断,身边的士兵也大都阵亡。当时他就站在壕沟上,而光线枪已经对准了我的额头,可是他一直没有扣扳机,直到一颗微型导弹在他身后爆炸。当我醒来的时候,帝国军已经不见了,不过失去了单臂的他却顽强地活了下来。
“可惜,我不是。我只不过是一个解放军的上校而已,而当时你没有杀我就是一个错误。如果你那时开枪了,现在说不定已经拿到勋章了。”我苦笑着感叹自己的命运,就因为他的一念之差,我活了下来。
“不,那不是错误,约翰。即使你不像他,我那时也不一定扣得下扳机。事实上从再次上战场以来,我还没有杀过人。我不想去伤害别的父亲,真的。”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说说为什么到这里来打仗?”
“你是为什么而来的呢?”我整整愣了一分钟才反问他道。刚才他的话对我的冲击太大了,他到这颗星球后几乎就没有杀过人。而我呢?不知道有多少父亲因为我而接到一张死亡慰问函,一份由此而生的内疚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Just answer the nation call。因为我曾经是一名陆军上校,所以他们征召了我。”
“为什么不拒绝,皇帝可是间接地害死了你的三个儿子。为什么还要为他而战?”
“约翰,要知道,不是我说不去就能不去的……。”断臂上的伤口依然在流着血,疼痛使得他的脸部肌肉几乎挤作了一团。
“不,你们能的,就像我们一样。”
“不可能的,你们不可能胜利的。皇帝太强大了,太强大了。算了,我不想和你争,说说……说说你为什么来这里吧!”可能由于失血过多的缘故,他显得有一些虚弱。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迸裂的伤口正在折磨着这位五十几岁的老上校。
“为了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说来听听!”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现在我必须花好大的力气才能够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有一个女孩在海尼森等我,她叫芙蕾,我答应保护她,她答应光着身子给我看。”
“你小子还真不赖,如果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们还活着的话,也许……也许也有人会和他们定这样的约定吧。”事情朝着越来越不妙的方向发展着,从他的声音中,我能够听出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于是我不顾腿部的疼痛,向他身边爬了过去。
“孩子,要好好……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回到海尼森,回到……回到那里,去看那位姑娘,Bon Voyaga!”
当我爬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他是微笑着离开这个世界的,微闭的双眼此时正望着远方的星空,在那里残酷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你输了,你欠我1000帝国马克,记得在天上要准备好,也许我随时会来拿的。Bon Voyaga!”
“报告舰长,我们刚才侦讯到一个移动电台,雷达显示其在……”年轻的舰桥通讯员停顿了一下,低头看过数据后,继续说道:“在位于自由海滩旁的第149号公路上快速移动。”
“你能确定那是一个移动电台吗?”舰长侧过身,对站在身边的通讯员询问道。
“我们很肯定,而且我们已经接收到讯号了,十分清晰。舰长,如果允许的话,我想我们可以放出来听一听。”
“只是为了确定吗?我想这并不违反禁令。”舰长苦笑着叹了一口气。事实上每一个听到舰长命令的人都在不怀好意地笑着,虽然他们背对着舰桥,而且也没有笑出声,不过站在舰桥上的舰长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就让他们笑吧!我只不过是打了上级命令的一个擦边球而已,而这不也是你们盼望已久的吗?舰长毫无表情地干咳了几声,随后发布令所有人都为之振奋的命令。
“好吧!让我们放出来听听吧!”
“Mai,能不能把那把扳手递给我。”弗里曼看着我身边的扳手说道。他现在正在专心地捣鼓着他心爱的架子鼓,虽然扳手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不过满头大汗的他看来并没有隔空取物的本领。
说实在的,现在大家都没有空闲来帮助我们可怜的弗里曼。马丁和路德在调试他们的电吉他,金在修理他的电子琴,而我也没有闲着。虽然他们看我是一个弱女子而没有给我重活干,不过连接这些该死的电线就已经把我累得够呛。不过最后,我还是出于好心,抽身把扳手丢了过去。
“啊!好痛,Mai能不能丢的准一点,我差点被你砸死。”
“活该,这是懒人的宿命,你注定被上帝用东西砸死。”我忍着想笑得冲动回敬他。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丢到他,我只是随手捡起扳手,朝大致的方位丢了过去,接着就听到了那一声惨叫。
“你的嘴太刻薄了。Mai,撒旦一定会喜欢你的,说不定他还会娶你过门呢!到时候,我们可爱的Mai可就成了地狱的女主人了。”
“到那时,我一定会把你从天堂上拉下来的。”
那堆混乱不堪的电线整整浪费了我半个小时,当我把他们统统整理好并插在他们该在的位子上后,弗里曼工作已经基本做完了。可是,马丁、路德和金那里却还有一些小问题。金的电子琴到现在还没有修好,马丁和路德因为忘记接好旅行车上的转播设备,所以现在正在拼命地赶工。于是,悠闲的我只好走到别墅的阳台上,一边看着海景一边等待他们完成各自的任务。
早晨的大海真是令人神清气爽,站在度假别墅的阳台上,我能够自由地感受到海的气息。温柔且略带咸味的海风迎面扑来,不绝于耳的海涛声使身心无限放松,沙滩上散布着各式各样的贝壳,使我不由得有一种想马上跳下去,捡起一堆的冲动。
这里就是自由海滩,是我们的家,是梦开始的地方,而且也将是梦结束的地方。我们在梦的世界里整整过了一年时间,一年的快乐岁月。在这一年里,我们冒着战火和死亡走遍了海尼森的几乎每一寸土地。我们到过许多地方,海尼森上各大市镇都曾出现过我们的身影。即使是靠近北极的海尼森上最偏僻、最寒冷的波尔镇,我们也去过。不过那次却是我们所有旅行中最倒霉的一次。在那里,我们的旅行车不得不进行一次大修,而且马丁和金因为水土不服而大病一场。我们在那里整整逗留了一个月,这使得之后的行程不得不变得紧凑。不过,逗留在波尔镇也不能算是一件坏事,那里的居民不但友善,也很喜欢我们的歌。所以在那里我们过得很开心,而且基本不用为我们的衣食发愁。一个月后,我们依依不舍地离开波尔镇,继续我们的旅行。
一年前,我们开着那辆从旧货市场淘来的破旧旅行车,装上我们所有的装备,从这里开始旅程。而现在我们终于又回到这里了,回到了梦的源头。
“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弗里曼。”我侧过头问道。没有事的弗里曼和我一样,现在双臂正倚在阳台的栏杆上,欣赏着海边的无限风光。
“当然,那天我们正在这里排练,而你却突然地出现在了面前。”
“是啊!我那时刚从被夷为平地的孤儿院里逃出来,我是在公路上看见你们的,那时我还纳闷,为什么你们要晒得那么黑,之后我就被好奇心和动听的音乐吸引了过去。”
“好像,你当时还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你们为什么要如此虐待自己’,于是我们就只能哭笑不得地回答说:‘我们本来就是这样的’。”弗里曼突然笑了起来,在看到我的表情后,他忍住了笑神经的不安躁动。他们老是拿这个问题来笑话我,不过那并不是我的错,对于一个一直生活在孤儿院的16岁女孩来说,没见过黑人也算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后来,你就住下了,你没有家,而我们同样是无家可归者。我们流浪了很久,而你那时看到的这栋别墅也不过是一间没人要的鬼屋,你来这里一天前,我们才发现的。再后来,你就和我们就一起练习,一起歌唱,一起做梦了,直到现在。”
“很长的一个梦,不是吗?还记得我们的理想吗?”
“那是当然,我们的征程是星之大海,我们要把歌声传遍整个宇宙。”
对,这就是我们的梦想。为了这个梦,我们努力了整整一年。现在,几乎海尼森上每一个市镇,我们都开过演唱会。而且还用我们的小型传播设备把实况录像不间断地传送到千家万户。
“Mai,弗里曼,我们搞定了,可以开始了。”
现在,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我们即将完成我们的第一个梦,作了整整一年的梦。
一年,我们终于成功了。一年前的今天,我们以一场现场演唱会开始了我们的“一年环游海尼森”的旅程,而现在我们将以另一场一模一样演唱会来结束我们的梦。
不过,一切都还远未真正结束。这场演唱会结束后,我们将立即奔赴海尼森第三宇宙空港,在那里我们将搭上开往巴拉特星系内的提尔奴坚的星际航班。我们将以海尼森为起点开始我们环游整个宇宙的旅行。我们要把歌声传遍整个宇宙!
“Mai,第一支曲子是什么?”在看到我们就位后,身为我们“梦旅行”乐团的经理人兼鼓手的弗里曼开口问道。
“Feel Fine!我最喜欢的那首吧!”
“阁下,我想那个电台不可能是抵抗分子的。我们是否应该通知警方处理。”
“不行,现在芙蕾一党活动十分猖獗,他们正在利用歌声和和平瓦解着我方士兵的革命热情,我们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移动电台。”
“可是,据我们的侦查人员的回报,我们发现的这个电台是芙蕾一党的可能性不高。”
“但你们却不能肯定,好了,我们不要再为这样无意义的问题争执了。解放阵线已经发过禁令,所有的私人电台都应该在7月4日前停止播送,而且一律必须把电台送交革命委员会处理,一切违反命令的行为都将视为叛国。难道你们那里没有收到吗?”
“不过,……”
“不要不过了,快执行命令吧!我们的起义已经成功了,我们打败了菲利克斯元帅,我们也同时打败了银河帝国的远征军,现在自由行星同盟领内的革命热情已经达到了沸点。我们决不能让芙蕾那个婊子破坏我们自由行星同盟革命委员会收复宇宙全境的计划。民主主义是不可战胜的,我们要把那些高唱与专制和平相处的人从宇宙中抹去。知道了吗?”
“知道了阁下,我们一定会圆满地完成任务。”
“上校同志,我相信革命委员会方面将会对你的功绩有所嘉奖的。不过,最后提醒你,即使你不做,位于同步轨道上的其他战舰也会抢着来做,而且在干掉那些叛徒后,他们下一个目标将是你。好了,该说的都说的,期待你的表现。”
超光速通讯被单方面中止了,漆黑的屏幕倒映着舰长无奈的神情。
“武器控制室,我们有什么导弹可以令人不痛苦地死去?”
“几乎所有,长官。”对于结果,舰长只觉得可笑,不过他现在却笑不出来。于是他换了一个问题向舰船内的通讯系统吼道。
“我的意思是,什么导弹的名字最好听,最能够使我们不那么痛苦地送他们上路。”
“我想,应该是TITD型导弹,是战术级的核子飞弹,当量为1000吨TNT。”
“好吧!就是它,向刚才侦察到的那个电台发射一枚。”
“可是,长官……”
“不要问,照做就是了,这是命令。”
7月4日上午十点三十四分五十五秒,一枚“Trip in the dream。”型战术级核子飞弹自一艘名为“Fairy Tale。”的巡洋舰上发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