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回忆一
“耶和华阿,我投靠你,求你使我永不羞愧,凭你的公义搭救我。求你侧耳而听,快快救我,作我坚固的磐石,拯救我的保障。因为你是我的岩石,我的山寨。所以求你为你名的缘故,引导我,指点我。”
——选自 《Bible》诗篇 Psalm 31
一切都已经晚了,当我发现自己犯下这罪孽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不可能挽救了。她,死了……
于是,流浪开始了。不知道去向何方,因为这世界上已经没有我所应该存在的地方,我的罪使那地狱的恶魔也敬而远之。即使拿起刀剑刺向自己的胸膛,我也不会因为那喷涌而出的冰冷鲜血和不再跳动的心脏而死去,我得到了永生,因这不可能被饶恕的罪恶得到永生。
“你们祷告,无论求甚么,只要信,就必得着!”我默念着禁忌的诗篇,掌中逐渐显现出一团明亮的火焰。
是的,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在乎我的东西,他们因为那罪而不断地侵扰我,撕扯我的记忆。那过往的一幕幕又随着诗篇在口中的回响而越发清晰起来,鲜红与纯白交织的罪孽翻滚着吞噬我最后一丝理性的光芒。当无意识取代因那罪而备受煎熬的自我时,我的罪又一次加深了。
火焰,恢复成人形的尸体,鲜红的罪的印迹,还有那一抹不可能被遗忘的纯白。当我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再次恢复光明的时候,熟悉的景象使那罪再次加诸我身。
“这就如罪是从一人入了世界,死又是从罪来的,于是死就临到众人,因为众人都犯了罪。”是她的声音,而且越来越清晰。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与她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遥远。不,应该说从那罪第一次降临到我头上的时候,我俩的距离就成了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即使离得再近,双手也不可能再次触碰到对方。
“哥哥……”
“哥哥……”
那声音仿佛是来自宇宙的呼唤,又似露珠滴落水面的轻吟,纯净、清澈而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记忆的深处,善恶的弊端,在那片寂静的伊甸园,亚当和夏娃坐在泛着土黄色的巴别塔的顶端,述说着梦想中的未来。
夏娃说:“上帝用尘土造了你,然后用你的一条肋骨造了我,所以我们是兄妹。”
亚当说:“上帝先造了我,再造了你,所以我是哥哥,你是妹妹。”
那声音再次从回忆的深渊涌现出来:“哥哥,难道我们不能相爱吗?就因为那被刻上圣印的血缘!”
亚当没有回答。
如果圣灵爱上了圣子,那圣灵犯下的罪业又是什么呢?
“人若与男人苟合像与女人一样,他们二人行了可憎的事,总要把他们治死,罪要归到他们身上。”刻印在灵魂深处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际,每一个字都似锐利的钉子,一枚一枚地刺向圣印,把我牢牢地禁锢在精神的十字架上,永世得不到安宁。
多半,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合眼了,每一次日出,每一次日落,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不停地走着,背负着属于抄满罪业的十字架,一步步蹒跚在那条通往救赎的荆棘路上。
圣山依然是那么地遥远,不过却从没离开过我的视线。通往救赎的道路四周已经因为我的到来而越发荒凉,如果尚有一个正常的人类能活过最终审判的话,他一定会觉得与现在的惨况相比,因那罪而召唤来的修罗地狱般的末世仿若田园诗般的柔美……
“你的话是我脚前的灯,是我路上的光。”愚蠢,彻底的愚蠢。你不就是我,我不就是你吗?圣父啊!难道我们不是一体的吗?既然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那为什么要让我背负背叛你的罪业呢?
人形的尸体在扭曲,在挣扎,在经历了几百年的等待后,他们终于解脱了,他们脱去了罪,并把之化作沉重的铰链,一圈又一圈地紧缚在我的四肢上。他们依然像生前那样,无时无刻不在阻止着我到她的身边……
但是,我必须前进,必须去那赎罪的死地。在那儿,她正在等着我……
“因此上帝任凭他们放纵可羞耻的情欲。他们的女人把顺性的用处变为逆性的用处,男人也是如此,弃了女人顺性的用处,欲火攻心、彼此贪恋,男和男行可羞耻的事,就在自己身上受这妄为当得的报应。”熟悉的声音再次浮响在耳际,是她吗?我不能肯定,或许也说不定是圣父的教诲,抑或是自己的沉吟。
我们三者本为一体,却因为创世之初所犯下的罪业而彼此分离,然后圣灵爱上了圣子,同时也背叛了圣父……
如果爱是一种错误的话,为了这种错误毁灭了全世界的我应受这妄为当得的报应,然而却也意味着我要亲手毁灭这爱,毁灭对她的思念,甚至毁灭她。
“这就如罪是从一人入了世界,死又是从罪来的,于是死就临到众人,因为众人都犯了罪。”
如果爱是一种罪的话,时间如能倒转,我愿意再背负一次这罪吗?
不知道,即使我本身就是创造这个世界的父……
回忆二
“你们若说自己没有犯过罪,便是以神为说谎的,他的道也不在我们心里了。”
——《约翰一书1:10》
“哥哥,我也想出去打工。”
是的,这便是她,在我犯下那罪之前的她。她是我妹妹,但是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不,夏莉,你还是在家里等我吧!我喜欢回家的时候,闻着你煮的饭菜的香味,走进你整理过的洁净屋子。”谎言,彻底的谎言,我不想欺骗她,但是却不得不这样做。
“那,一路走好,哥哥。”
“啊,我走了,好好地看家。”
三年了,从我们离开村子之后已经过去整整三年了。这三年里,我和夏莉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我们不断地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夏莉也不得不从一个鸟笼走到另一个鸟笼。是的,我不得不把夏莉藏在家里,然后反锁掉家门,一个人到不同的镇子上表演隔空操纵木偶的魔术,来赚取那些特别具有好奇心的孩子们的零用钱。
“撒,撒……快看这神奇的魔法!被诅咒的木偶,仅凭意念就能行动自如啊!”我伸出右手在左手和战立着的木偶之间来回移动,以证明活动自如的木偶与双手间是没有任何联系的。
我继续说道:“接下来将更加精彩了啊!”
我的话音未落,木偶就顺势作了一个后空翻,立定后还很有礼貌地向观众做了个谢幕的动作。可是观众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从他吓走正兴致勃勃地看我表演的孩子们起就一直如此。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穿着厚实的黑色斗篷,斗篷帽遮住两侧的脸且背朝阳光的关系,我并不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一举一动。
“我说,客人,我的表演完毕了,我现在要回去了,不介意的话,能不能给一点观赏费。”三年的漂泊已经让我习惯了这种赚钱的方式,只要能保障夏莉的生活,我是不在乎自己的自尊受到任何践踏的。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眼前的这个人从斗篷里拿出了一枚金币,那相当于我和夏莉半年的生活费。
“肉体连同肉体的邪情私欲同钉在十字架上,塞内尔•德拉•朱达斯,诚名该隐,找你很久了……”
混蛋,难道被发现了吗?已经躲了他们三年了……
“不,我和他们没有关系。”来者似乎能看穿我的想法,无生气地说道。
“那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为了什么目的而来?”我很在意一个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是怎么知道我的诚名的。
“我是谁不重要,我是怎么知道你的……”黑衣人停顿了下,似乎是看透了我在想些什么,“……诚名的,那也不重要。不过如果要说目的的话,我想我是来救赎你的。”
“怎么说?”我冷冷地回答,左手依然控制着木偶,让他保持基本的站立姿势,好让眼前的黑衣人放松警惕,右手则早已握住了插在背后的短剑。
“不要做无用的举动了,那东西不能伤害到我一丝一毫,如果我要他死,他早就死了。”
“他”,黑衣人的话无疑给我绷紧的神经一记重击。“你到底是谁?”
“我说过了,我是谁并不重要,我的目的只是把启示传达给你。听清楚了,这可是关于你的过去和未来……”
“哥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对吗?”见我耷拉着头,没回答,夏莉更加担心了,“是不是他们找到我们了?是不是你在外面碰到了他们?哥哥你回答呀,不要只让我担心,也让我分担一点啊……”
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我就不曾爱过他。不,应该说我爱的并不是他,而是她,那个用我的自私包裹起来的,用那些扭曲的想法所妆饰的她。妹妹,可笑的概念,那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夏莉并不真实存在,她不过是幻影,是虚像,是没有灯芯的明灯。然而我却贪婪地用这盏灯来照亮我脚下的路,自私地以为那将通往天堂。